区域规划
陆铭:破除2大障碍,开拓区域经济与县城发展新空间
如今疫情下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如何在市场变化的变量中寻找确定性是各行各界都在发力探索的重要课题。
Part 1 大市场的障碍有哪些,如何破立相间?
从要素积累的角度,我国人口红利逐渐消退,经济存在投资过度的现象,与此同时地方政府的债务很严重。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处在土地的城市化远远快于人口城市化的状态。
目前,中国市场分割严重,人口、土地、资本等生产要素的配置受到机制、观念上的障碍,应当从全局的角度发展,使得全生产要素发挥最大的生产效能。
一、 机制上的障碍
1、未充分关注人均GDP差距的意义
中国作为第二大经济体,要从全局的角度发展,考虑整个国家的发展动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上,不应关注GDP总量是否集中,而应关注地区和地区之间人均GDP的差距。在集聚中实现人均平衡,同时伴随地区间的分工,实现空间均衡。
2、待完善价格机制和保障要素流动的制度
价格机制促进人、钱、地三种资源的流动和配置,同时要有制度保障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此外,还要有一个用脚投票的机制,对生态环境、社会治安、营商环境和政府清廉等无法用价格标识的因素,人口自由流动可对政府形成“用脚投票”的制约。
在这个过程中,中央政府在环境治理、基础设施建设、统一监管和准入标准等方面的作用不容忽视。
3、户籍制度阻碍高质量一体化发展
与经济高度一体化的美国、艰难推进一体化的欧洲相比,中国虽然具备统一大市场的前提条件,但计划经济遗留下的户籍制度使中国发展统一大市场的进程受阻。
二、 观念上的障碍
1、误把“平衡”当做“均匀”
有观点认为统一大市场促进人口和经济向少部分地区集中,只对发达地区有利。但平衡不是均匀,而是人均之间的差距缩小。
2、片面认为经济集聚会导致城市病
根据我们的研究成果,城市人口规模和城市拥堵、环境污染之间的关系不强,并且解决人口集聚带来的问题远比解决人口集聚要更有利于城市发展。
3、混淆国内移民和国际移民
劳动力流动带来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缩小城乡、地区间的人均差距,形成有效的治理机制,是统一货币区的必要的条件。
Part 2 壁垒消融区域重塑,底层逻辑为何?
中国的人口流动趋势是从农村向城市,小城市向大城市,从内陆向沿海地区集中。处理好集聚和平衡之间的关系,关键在于在发展中促进相对平衡。
1、 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的人口集聚
根据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我国人口流动趋势是从农村向城市,小城市向大城市,从内陆向沿海地区集中。。结合区县数据来看,人口流动呈现向中心城区集中的趋势,一些人口流出地出现集中式收缩趋势。
二、在集聚中促进相对平衡
就集聚和平衡的关系而言,要在发展中促进相对平衡。与美国、日本等GDP高度集中的国家相比,中国GDP集中程度(图中所示的城市间GDP差距)不高,人口集中程度(图中所示的城市间人口规模差距)跟不上GDP集中程度。但在人口集中过程中,我国人均GDP差距在缩小,中国正在集聚中走向平衡。
Part 3 县城结合乡村振兴,如何实现共赢?
应当结合县城的功能、地理自然条件、区位条件和产业基础等因地制宜发展。
一、欠发达地区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
1、人口流入和人口流出遵循一定规律
人口流入或者跨省向沿海地区,或者向区域性的大城市转移。而对于不具备大规模发展制造业条件的中西部的人口流出地区,通过发展当地特色行业提高附加值。
2、欠发达地区发展要依托比较优势
第一,对于地方产业主要面向国内市场的地区,以及主要发展国际贸易运输成本相对较低产业的地区而言,人口规模取决于产业规模。
第二,对于农业和旅游业地区而言,人口容纳度较小,人口适当流出可以实现相关产业的规模化和现代化。地形会对机械化一定程度上形成障碍,但可以因地制宜发展规模化的林业、鲜花、养殖等产业。此外,发展旅游业要注意特色和距离之间的关系,没有足够特色的旅游景点不能离大城市太远,否则没需求。
2、 县城分类发展,发挥最大优势
县城通过分类发展,能够实现最大优势,主要分为五类:加快发展大城市周边县城、积极培育专业功能县城、合理发展农产品主产区县城、有序发展重点生态功能区县城、引导人口流失县城转型发展。
3、 区域发展新格局下的乡村振兴
区域发展新格局下的乡村振兴,可以总结为六个字:人出来,钱进去。
1、对于人口逐渐减少的农村地区
通过复耕、经济补偿的方式合理利用闲置宅基地。
2、对于有文化价值、生态价值和旅游价值的地区
将文化生态价值转化为旅游产业,同时保护当地文化建筑。
3、围绕大城市一小时车程内的都市圈范围
合理利用都市圈范围内的宅基地,通过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和宅基地自愿有偿交易,增加当地住房供应。
4、在人口流入的城市,特别是大城市为中心的都市圈范围之内
充分开发建设用地,保障流入人口住房、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供应。
5、农村土地政策可以持续深化改革
落实农业用地的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保障农民的交易权和收益权,加快推进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改革。闲置宅基地复耕为农业用地,形成补充耕地指标,可进行跨区域交易。事实上已经是非居住功能的宅基地可转为经营性用地,进行自主交易。
一、房地产因城施策和统一大市场有什么关系?
陆铭:房地产具有两个特点:居住的需求和不动产。不动产产业发展,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未来统一大市场是指充分利用人口流出地没有用掉的建设用地指标,通过闲置的建设用地和宅基地复耕为农业用地,人口流入地向指标富余地区购买指标的方式实现建设用地指标的再配置。同时,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意味着国家有关部门已经在设计指标的跨省再配置的机制。
二、全国统一大市场以后,是否未来中部会崛起?
陆铭:区分企业业务类型,不应将空间尺度限定在东中西的概念,而是距离大城市和沿海的距离远近的概念、在中心城区还是在外围的县城考虑的问题。在中部,发展条件较好的是沿长江或沿铁路的城市。
三、人出来,钱进去,和乡村外围的市场怎么做好搭配?
陆铭:农村农业的发展和整个国家的城市体系的空间位置存在关系。人出来,是发展规模化、现代化的农业、旅游;钱进去,是做有竞争力的产业、技术和管理,做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而且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是和人口的数量、产业相配套的。
四、人口往中心城区聚集,是不是中心城区的房价越来越高?县城的房价怎么发展?
陆铭:一个地方的房价永远取决于供给和需求。县城的差异非常大,对于县城的房价来说,有的县城是人口流入的,有的县城人口是萎缩的状态,房价上涨空间小。一个地方房价是跌还是涨,主要是取决于人口流动的趋势,以及这个地方的土地供应。
五、近期疫情对上海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冲击么?
陆铭:短期内,疫情的冲击是明显的,但长期不会有太大影响。经济学中讨论城市发展的路径依赖性,城市发展会积累很多资源,历史的发展路径奠定了人力、物力、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影响该城市后期的发展路径。当代全球化的驱动力是以船运为主导的国际贸易体系,只要中国开放和国际贸易走水运成本低两个条件不变,上海的地位长期是不变的。上海应该利用疫情的机会,将暴露出来的短板补上。